“你们是我赤月城子民?为何我未曾见过你们?你们难道不知,灵脉乃是赤月城禁地,不可擅入吗?”
女子噼里啪啦的一连串问题砸下来,都不带喘口气的。
见她还没问完的意思,薛遥知低声对燕别序说道:“这是魔界的初代魔主镜澜,我参加祭祀大典的时候见过她的画像,本人比画像好看。”
燕别序眉头微皱:“此处……”
镜澜忽然停住了话头:“好没礼貌的两个小辈,竟当着我的面窃窃私语!什么初代?什么画像?”
“敢问前辈,今夕是何年?”
“沧泫760年。”
“几月?”
“春三月。”
薛遥知皱眉,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,这个时间初代魔君万一去世,初代魔主的死期也在近日。
从“创立”魔界到与世长辞,中间仅仅隔了短短十年,但初代魔君魔主遗留下来的功绩,至今供魔种瞻仰。
天光更甚,镜澜见时辰到了,往祭坛上迈步时,不忘威胁他们:“你们若敢再靠近祭坛,白雪定然将尔等撕成碎片!”
她又拽着鹤的脖颈骂了一声:“让你不好好守祭坛跟着姑娘跑,再有下次就把你的翅膀剪下来!”
骂完之后,镜澜脚尖轻点,身影落在祭坛之上,自她掌心倾泻而出的灵力,甚至可以与这灵脉比拟。
燕别序也没了再闯祭坛的想法,他看向薛遥知,恰巧薛遥知也在看他,只是她的目光多少有些复杂。
“为何这般看我。”他问。
薛遥知抿了抿唇:“我没想到会是你跟我一起被困在这。”
“只有我可以。”燕别序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:“我说过,我们缘分未尽。”
薛遥知没理会,她说:“我们应当不至于是穿越时空了,这里应当是镜澜死前的记忆,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的记忆中,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。”
更有甚者,他们还能知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,才让赤月州变成魔界,毕竟此刻他们头顶的阳光,炙热又温暖,而非那轮红色的月亮。
燕别序“嗯”了声,然后目光眺望至祭坛,他淡声说道:“那里是阵眼,若我猜得没有错,镜澜前辈是在试图破阵。”
很显然,最后未曾成功,不然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了。
薛遥知问:“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?”
“应当是封印内部。”燕别序回答:“想必镜澜前辈与这封印密不可分,所以这里会有她的记忆。”
薛遥知觉得挺有道理,她又说:“我想离开这片树林看看。”
燕别序道:“我们被困在此处了。”
早在找到祭坛之前,燕别序便想要去就近的城池中看一看,但不知为何,他如何走,都出不了这片林子。
“那座山。”薛遥知指着远处的高山:“或许能看到外面。”
“好。”燕别序应了一声。
只不过这么远的距离,他们总不能走过去,恐怕得走到晚上去了,薛遥知现在不会飞,只能去看燕别序。
燕别序朝着她笑了笑,然后伸出手:“我带你上去。”
薛遥知问:“你为什么不能御剑?”
燕别序没说什么,收回手,召出诛雪剑,薛遥知跳上剑身,燕别序站在了她的身后,两人站稳后,燕别序驱动诛雪剑。
剑身平稳上升,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座高山的山顶冲去,因为速度太快,薛遥知甚至都无法站稳,身子一歪,险些栽下去的时候被燕别序扶住。
他的手臂横在她的腰上,像是将她带进了怀中,冰冷又熟悉的怀抱,让薛遥知陡然僵硬。
仅是一瞬,看似陡峭高大的山峰近在咫尺,两人平稳落地,薛遥知立刻往前一步,脱离了他的范围。
燕别序收回了剑,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别样的情绪。
他们站在悬崖边往下看去——
霞光万丈,近处的树林,远处的城池,皆被笼罩在其中,那座巨大的城池与薛遥知记忆中的任何一座魔界的城池都不一样,魔界的城池总是黑沉沉的,纵然暗光将其点亮,也是压抑的。
而这座他们肉眼可见的城,青砖石瓦,过于旺盛的灵气让各色灵植肆意生长,成为最有生机的点缀。她看不清城中人的模样,只见一片生机勃勃。
这是最初的赤月州。
燕别序开口:“这林中除了我们便只有镜澜前辈,若我们想知道得更多,便只能通过她。”
“我们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,她的死期快要到了。”
“她是如何去世的?”
薛遥知摇头:“魔界的书中没有记载过,便是有,也并不可信。”
“无妨。”燕别序也没多问,只是道:“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。”
“万一她死的时候我们还没找到离开的办法该怎么办?”
“幻境的主人去世,你觉得幻境会如何?”燕别序似乎笑了一声:“我们经历过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薛遥知瞪了他一眼:“我不会跟你一起死的!”
他说:“知了,生死之事,不是我们能决定的。”
薛遥知不想理他,她骂道:“天天想死,早知道不给你灵根了。若我修为还在,我拼死也要闯出去。”
提起这件事,燕别序也不笑了,瞧着认真了不少,他说:“这些年,我没有荒废度日。”
只是他不可能永远守着寒川州,他总会有死的那一日,所以这些年来他勤收弟子辛勤教导,为的便是今日。
少了一个燕别序的寒川州,仍是寒川州,风调雨顺,河清海晏。
以后也会如此。
“我知道。”薛遥知抿了抿唇。
她自然知道燕别序做了很多,战事能那么快结束,和他也脱不了干系。
“不说这些沉重的事了。”燕别序问她:“要下山吗?我们可以在祭坛附近逛逛,或许会有别的线索。”
薛遥知点头,见燕别序召出诛雪剑,她忍无可忍:“不御剑了!”
燕别序也没什么意见,他收了剑,朝着她伸出手。
薛遥知攥紧了他的袖子,催促:“快点。”
燕别序将袖子抽了出来,握住了她的手,两人化作一道流光,朝着山脚俯冲而下。两手触碰交织的温凉温度,让*燕别序贪恋不已。
双脚落地后,薛遥知面无表情:“你真的很烦,我想给你一巴掌。”
他松了手,温和的笑:“你可以打,我不介意。”
薛遥知没再理他,往四周探寻。
正如燕别序说的那样,这灵脉中除了他们便只有镜澜了,除此之外便只有未曾开化的灵兽,会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闯入者,不躲不避,和后来那些密林中凶猛的魔兽截然不同。
薛遥知捡了树枝打了几个野果子,咔擦一下咬了一大口,燕别序伸手问她要,她拣了最小最涩的野果扔给他,他尝到那酸涩的味道眉头似乎微微皱了一下,但到底没有吐出来。
天色逐渐暗了下来,日落西山,头顶被那轮血色的月亮取代,黯淡的红色光芒柔和,让这片天地变成漂亮的粉色。
祭坛之上忽然传来了异动。
两人对视一眼,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弥漫,薛遥知毫不犹豫的跑向不远处的祭坛,但已经迟了——
那封印的力量太过于霸道,祭坛中央的镜澜被阵法反噬,口吐鲜血,脸色苍白,而那封印还在不停的掠夺着她体内的力量,她绝望又痛苦的看着头顶的封印,那一缕透出的洁白天光,却犹如世间最邪恶的色彩。
镜澜大骂:“你们自诩正义,却视我族为异类!我既身死,也绝不会入轮回!终有一日,我的后人必能破开封印,为我族讨回一个公道!”
“大陆虚伪,天道不公,助纣为虐!”
天道,天道,又是天道。
薛遥知不知听了多少次这两个字。
燕别序冲上祭坛去帮忙,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,镜澜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红光之中,整座祭坛随之轰然倒塌。
天光隐去,一片狼藉。
薛遥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,她惊惶的说:“她……她就这样死了吗?”
“镜澜前辈应当是透支了灵力、被封印反噬而死。”燕别序回到薛遥知的身边,快速对她说道:“知了,你在这等等,我去看看我们能不能离开灵脉。”
薛遥知心烦意乱的点头。
燕别序很快回来,看他的表情就知道,他们还是出不了这片林子。
“我们要在这里被困一辈子吗?”薛遥知背靠大树坐了下来,疲惫不已。
燕别序坐在了她的旁边,他闭上眼开始小憩,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薛遥知气得抓了一把土往他身上扔。
凡人的身躯抵不过整日的疲劳,她气着气着就睡着了,只是睡得不太安稳,燕别序给她披衣裳的时候她还挣扎着醒过来瞪了他一眼才继续睡。
一夜很快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