萨曼莎在厨房中默默忙碌,任知昭快急疯了。
他怎么今天就回来了?这么大的雨他在外面干什么?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
这些问题堵在喉咙里,她望着萨曼莎,却一句都问不出口。她心虚得很,没立场,也没底气,最终只能在屋里急得打转。
“小姐,您坐会儿吧。”萨曼莎给她端来一杯热茶,“等我把饭做好,他应该就回来了。”
任知昭接过茶,不敢与她目光接触。
“哎,小姐……”萨曼莎叹了口气,“您不要害怕了,他不会怪您的。”
任知昭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,茶杯拿起放下,最后心一横,转身冲到玄关,伸手就要去拿伞。
“您又要干什么!”萨曼莎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她。
“我去找他,让开。”
“小姐,您别再闹了!”萨曼莎声音终于抬高了几分,“您要是真的担心他,就……就……”
话到嘴边,又说不出口了,不该由她说。
但任知昭知道她想说什么——就老实点吧,不就是这个吗。
两人僵持在门边,空气凝固。
忽然,门开了。有人推门而入,门口的地板瞬间湿了一片。
任子铮回来了。
天呐,他湿透了。
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,白衬衫湿透了贴在前胸,全身的每一寸都聚出水珠,滴落而下。
“你去哪儿了?!你是掉河里了吗怎么湿成这样?!”任知昭立刻扑上去,“你——萨曼莎!快去拿毛巾!”
“你怎么搞的?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?!伞呢?你伞去哪儿了?!”她急得恨不得剁脚,双眼在他身上慌乱地上下扫视。
在明亮的地方,才终于将他看清。他不光湿透了,还如此疲惫。
几日不见,他又憔悴了,嘴唇发白,微微哆嗦,仿佛随时会倒下。
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,拨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,怕沾湿了她,然后轻轻开口:“去办了点事儿。抱歉啊,手机没电了,伞被风吹走了。”
风?!哪儿来那么强劲的风?!
任知昭不可置信地望着他,他却不再多说,只是低头接过萨曼莎递来的毛巾,擦起身上的水。
晚饭期间,叁人心照不宣地什么也没说。
没人说话,任知昭便也不敢开口,生怕一旦她主动提问,“越狱”的罪名就会被摊开在饭桌上,逐字逐句地审判。
饭后,萨曼莎说去把小卧室给任子铮收出来。
任子铮在洛杉矶的时候,萨曼莎都是不留宿的,晚上干完活就走了。因此,她也从未管过他睡哪儿的问题。
萨曼莎留宿时睡的是次卧。除了主卧和次卧,还有一间小卧室,她想去收拾的就是那间,但被任子铮一口回绝了。
“这不用你管。”他说,“你今天辛苦了,早点去休息吧。”
萨曼莎或许不懂,但任知昭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——他是要睡在她身边的。
可她也很累了。本就嗜睡,又折腾了一天,洗了澡后也没等任子铮,脑袋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陷入睡眠。
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,没能跑出去,下次再另想办法吧。
现在只需要沉下去,好好地睡一觉……
很舒服,很温暖……
很热……
太热了。
任知昭被热醒了。
睁开眼,一片漆黑,她像是躺在火炉边,整个人被炙热包裹。
她想动一下,却发现自己被什么沉沉地压着。
是一只手臂,很热,紧贴她的腰际。
背后,是一具赤裸而结实的身体,热度就是从那里传来。
她缓缓转头,在黑暗中,对上了任子铮的面颊,眉宇微蹙着,长睫轻轻颤抖。
“……哥?”
她唤了声,他立刻睁眼,根本没睡一般。
任知昭抬手,摸上他的胸口,再往上移,落在额头……
下一秒,她便猛地坐起身:“你怎么那么烫啊!”
她赶紧打开床头台灯,光线亮起的一刹那,将他整张脸照了个清楚。
脸颊潮红,额上,颈上,全是细汗。
“嘘……”
任子铮躺着,声音低哑,“可能……发热了……”
可能?
可能???
这下任知昭真的急了。
被雨淋成那样,钢铁都该生锈了。
可是……什么?任子铮竟然会生病?
从小到大,她好像从没见过他生病,一次也没有。
“你怎么会发热啊……”她愣愣地来了一句。
“昭昭,我是人,也会生病的。”
见她一副六神无主,好似在消化“他是人”这个信息的样子,任子铮轻抬了抬下巴,声音弱到快要消失:“你那边床头柜里……有个温度计,把它拿过来。”
任知昭回过神,手忙脚乱地取来温度计,在他额头一照——
39度?!
她瞳孔一缩,倒吸一口气。刚想翻身下床,手被拉住了。
“别叫她。”
任子铮望着她,眼皮极缓地眨动,“萨曼莎累了一天了,让人家好好睡吧。”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任知昭咬了咬唇,挪回他身边,手覆上他的额头,仍是烫得叫她惊心,“要不……去医院吧?”
“不用。”
他握住她的手,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,“发个热,哪至于去医院,休息休息就好了。”
休息休息就好了?!
问题是你休息了么你?!
掌心传来他滚烫的温度,任知昭快气晕了。
为什么要提前回来?为什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累?为什么会淋成那副鬼样?
她都自顾不暇了,还要反过来照顾他这个病号吗?!
越想越气,她“砰”地一拳锤在他肩头,压着声音骂: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啊?你要死啊?你要死也别死我面前好吗!”
任子铮不躲,也不还嘴,一双眼眸湿润地望着她,可怜得不行。
“靠……”任知昭低骂一声,“你这样不行,得吃退烧药。”
“昭昭……你躺下来吧……”
“不行!你得吃药!听我的!”
她斩钉截铁地,完全不由着他,
“家里有退烧药的吧?我知道你这里什么都有,在哪里,我去拿。”
他望着她,不语。
“那我去叫萨曼莎拿——”
手臂再次被拉住了。
任子铮拉住了她,软绵绵的没多大力气。
犹豫了两秒,他微叹气,道:“我包的最里层,有个内袋,里面有一串钥匙。最长的那把能开厨房的壁橱,里面……咳咳……有个医药箱……”
钥匙,壁橱,那个永远上锁的神秘壁橱。
任知昭立刻下床,强忍着自己几乎要跑起来的步伐,不让自己弄出声响。
拿到钥匙后,她摸进厨房,小心打开橱柜门。
门后是一片昏暗的深处——各种工具,各种她平时不被允许碰的东西,以及一个画着醒目十字的医药箱。
打开箱子,里面瓶瓶罐罐整齐摆放——左边是她的药,右边是一堆应急药。
她从应急药里取出了一瓶泰诺,把箱子放了回去。
但她没有马上起身。
她蹲在原地,目光在壁橱内反复扫过,最后落在了最底层,一个毫不起眼的铁皮盒子上。屋里静到仿佛能听到月光在地板上缓缓流淌。
任知昭屏住呼吸,抽出那个铁盒,打开。
里面是证件,她的。
还有,手机,压在最上面,也是她的。
一瞬间,心脏狂跳。她吸了一大口气,四下看了看。
什么也没有。没有声音,也没有人。
她迅速取出盒中的东西,把一切归位。
站起身后,任知昭揣着东西,在空旷的家里无助地张望。
这个房子藏不住东西的——每一个抽屉,萨曼莎都会打开;每一个角落,萨曼莎都会反复打扫。
拿药的时间有些久了。
脑中开始计时,任知昭思考了几秒,最后心一横,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食品密封袋,轻步跑进客厅的卫生间,目光落在马桶上。
还好,就这一个马桶不是嵌入式的。
她把手机和证件塞进密封袋,小心抬起沉重的水箱盖。
盖子摩擦出闷响,开出缝隙,她毫不犹豫地将密封袋塞了进去。